淺談從儒家和道家的生死觀看安樂死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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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越來越多的中國民眾贊同安樂死，出現(xiàn)這種情況與傳統(tǒng)儒家和道家的生死觀的長期影響密切相關(guān)。儒家和道家的生死觀為安樂死合法化提供了思想基礎(chǔ)。其中，儒家的生死觀為中國人提供了安樂死的社會價值，而道家的生死觀則為中國人提供了安樂死的個體價值。
論文關(guān)鍵詞：儒家,道家,生死觀,安樂死,社會價值,個體價值
一、 儒家的生死觀為中國人提供了安樂死的社會價值
在對待生死方面，儒家是特別重視生命的。不少人認(rèn)為儒家的生死觀是“好生惡死”的，這種觀點(diǎn)有一定的道理，可以從儒家的幾位代表人物那里找到證據(jù)。當(dāng)孔子的弟子季路就生死問題請教孔子時，子曰：“未知生，焉知死？”[1]孔子認(rèn)為人首先應(yīng)該重視生，而后知死，由生觀死，這是儒家生死觀的邏輯起點(diǎn)，也有應(yīng)該多談生而諱言死的含義在內(nèi)。孟子曾說：“生亦我所欲，”“死亦我所惡.” [2]孟子認(rèn)為生是人的本能欲望，死則是人所竭力想要避免的。先秦儒家的集大成者荀子則進(jìn)一步強(qiáng)調(diào)：“人之所欲，生甚矣；人之所惡，死甚矣。”[3]即是說，生不僅是人的一般欲望，而且是人的所有欲望中最大的欲望；死不僅是人通常所厭惡的事情，而且是一切人所厭惡的事情中排在第一位的事情。
但其實，與其說儒家重生，不如說儒家更重視生的社會價值。在儒家看來，人的根本屬性在于其社會性，人的最高價值在于實現(xiàn)“仁”或“義”的社會道德價值，社會道德價值是生命的核心和最高層次，它貫穿于人的整個生命之中，是生命的最終目的和歸宿。如果生時已實現(xiàn)了“仁義”，實現(xiàn)了“道”，死亡也就沒什么可怕，沒什么值得遺憾的�？鬃诱f：“朝聞道，夕死可矣。”[4]早晨明白了什么是道義，晚上死了也值了。還說：“士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yuǎn)。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遠(yuǎn)乎？”[5]就是說，人不應(yīng)該一味地貪生，而在于以一種堅忍不拔的力量追求“仁”這種道德品性�？鬃痈M(jìn)一步發(fā)出豪言壯語：“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6]意思是說，人不能為了茍活性命而去做損害仁義的事；相反，要為了仁義而寧可犧牲自己的生命。“殺身取義”是儒家生死觀的基本觀點(diǎn)，也是儒家對待死亡的基本態(tài)度。儒家的另一位代表人物孟子也表示：“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身而取義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為茍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7]
可以看出，儒家認(rèn)為不管是生亦或是死，都要為著實現(xiàn)“仁”或“義”這個社會道德價值。所謂“仁”即“愛人”，孔子說:“仁者愛人”。這是把愛推廣到愛一切，推己及人。顯然，在儒家眼里，生命存在的意義主要在于它的社會價值，而不是其自然存在價值即個體價值。個人價值在儒家那里只是實現(xiàn)社會價值的載體。面對死亡的威脅，如果只考慮自己的身家性命而置社會價值于不顧，將不齒于世人。由于儒家在中國漫長的封建社會中長期被視為正統(tǒng)思想，所以，那些“殺身成仁，舍生取義”，為了正義“寧折不彎”，將生命的社會價值置于生命的本然狀態(tài)之上的仁人志士們歷來受到世人推崇，成為后世楷模。由此觀之，儒家雖重生，但儒家的生不是純粹一個人的生，而是整個群體的生存，而個人生存的意義便在于為群體或整體利益的付出上，即其社會價值的實現(xiàn)程度上。其實，一旦生存的意義包含在群體或整體的生存中時，人們便開始明白原來這就是對抗死亡的最好的方式。因為我們?nèi)魏我粋�人作為個體雖然無法擺脫死亡，但我們?nèi)祟愓w卻可以對抗死亡。個體生命的價值在群體或人類整體的利益中得到實現(xiàn)，并在其中趨于無限。而當(dāng)個體的生存與群體的延續(xù)發(fā)生矛盾或沖突時，作出犧牲的無疑應(yīng)該是個體。
受這種追求個體生存的社會價值的儒家生死觀的影響，中國人在珍惜生命的同時，難免會關(guān)注個體生命對其生活在其中的群體的意義。在個體生命對其生活在其中的群體已經(jīng)失去存在的價值甚至?xí)蔀樵撊后w的累贅，而其死亡卻能使該群體減少損失甚至能夠帶來某種精神上或物質(zhì)上的利益時，坦然接受死亡便成為該個體的一種很自然的邏輯選擇。所以，已經(jīng)患上絕癥痛苦不堪的和想象自己某一天也會面臨同樣境地的中國人，想到自已的生存要花費(fèi)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這不僅是對公共利益的一種損害，最重要的，是給自己的家人增添了沉重的經(jīng)濟(jì)和心理負(fù)擔(dān)。既然自身的生存此時失去了社會價值甚至?xí)䲟p害社會價值，那么，為什么不選擇安樂死這樣一種于人于己都有好處的死法呢？
二、 道家的生死觀為中國人提供了安樂死的個體價值
如果說儒家的生死觀重社會或群體價值而輕個體價值，而現(xiàn)今的中國人受西方文化的沖擊，已經(jīng)越來越意識到個體生命的重要性，很多人甚至認(rèn)為個體的生存比群體的利益更值得自己重視，儒家重群體輕個體的生死觀在一定程度上已顯得有些不合時宜，那么，道家生死觀中對個體價值的強(qiáng)調(diào)則填補(bǔ)了儒家生死觀的不足。只是，殊途同歸的是，道家作為中國社會中影響僅次于儒家的思想流派，其重視個體價值的生死觀依然為中國人的安樂死選擇提供了深厚的思想基礎(chǔ)。
道家重視個體生命價值，認(rèn)為個體生命是世界萬物中最寶貴的。對于個體而言，名利得失等等都是外在的，無足輕重的，唯有生命本身的價值才是最值得珍視的。莊子說：“夫天下至重也，而不以害其生，又況他物乎！”[8]由此出發(fā)，他反對“喪己于物，失性于俗，”[9]主張“無以人滅天，無以故滅命，無以得殉名。”[10]他認(rèn)為“緣督以為經(jīng)，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養(yǎng)親，可以盡年。”[11]在莊子看來，重外在名利輕生命本身的思想是完全錯誤的：“今世俗之君子，多危身棄生以殉物，豈不悲哉！”[12]
在道家看來，個體生命本身的價值是高于一切的，但生同時又是痛苦的。作為個體的人生活在世上，一方面要遭受身體勞頓之苦：“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盡。與物相刃相靡，其行盡如馳，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終身役役而不見其成功，恭然疲役而不知其所歸，可不哀邪！”[13]就是說，人從出生到死亡，終其一生忙碌勞累卻兩手空空，一無所獲，身體疲憊至極卻不知何處是歸途，簡直太悲哀了！另一方面還要飽嘗心靈煎熬：“大知閑閑，小知閒閒；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其寐也魂交，其覺也形開，與接為構(gòu)，日以心斗�？z者、窯者、密者。小恐惴惴，大恐縵縵。”[14]就是說，人為了在這個世界上生存，終日追名逐利，勾心斗角，心靈不得安寧。與無限辛苦的生相比，死不僅是一種解脫和休息，而且還因死解除了種種生的負(fù)累，因而是無比快樂的。莊子借骷髏之口把道家的這種“苦生樂死觀”表達(dá)到極致：“死，無君于上，無臣于下；亦無四時之事，從然以天地為春秋，雖南面王樂，不能過也。”[15]意思是說，活著有許多負(fù)累，身心皆苦，死了就沒有這些憂慮了。因為死后，上沒有君主需要侍奉，下沒有臣子需要安撫和領(lǐng)導(dǎo)，更感受不到春夏秋冬的冷暖變化，可以怡然自得地與天地共長久，這是比做國王還快樂的事情。由此觀之，在道家看來，死不但不是應(yīng)該悲傷的事，反倒是值得慶賀之事。因為死亡已經(jīng)由生命的最大否定轉(zhuǎn)變?yōu)閽昝撌篱g約束和痛苦的好去處，是為“大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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