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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伯格是當代英國著名的藝術(shù)評論家和作家,他的藝術(shù)評論作品《觀看之道》被奉為藝術(shù)評論中的經(jīng)典,他的小說《G.》則榮獲過英國小說最高榮譽獎“布克獎”!段覀冊诖讼嘤觥肥羌s翰?伯格晚年時創(chuàng)作的具有自傳性質(zhì)的小說作品。在這部作品中,約翰?伯格以“記憶”為線索,將時間、空間及情感有機地聯(lián)接在一起,由此產(chǎn)生了一種“記憶哲學”。除此部作品外,約翰?伯格的多部作品中都將“記憶”作為一個十分重要的主線,因此“記憶”可以說是研究約翰?伯格文學作品的關(guān)鍵。
一 約翰?伯格的“記憶哲學”
約翰?伯格早年從事藝術(shù)創(chuàng)作活動。上世紀50年代,他開始為英國著名雜志《新政治家》撰稿,由此開始了藝術(shù)評論家的生涯。50年代末,伯格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1958年,伯格發(fā)表了處女作《我們時代的畫家》,在這部作品中“記憶”被大量運用,細致入微地描寫,讓眾多讀者誤以為這是一部紀實作品。上世紀70年代,伯格的聲譽達到了巔峰。1972年,他的電視系列片《觀看之道》播出,配套出版的《觀看之道》迅速成為藝術(shù)評論的經(jīng)典之作。同年,他所創(chuàng)作的小說《G.》,深受讀者好評,并且贏得了堪稱英國小說諾貝爾獎的布克獎。上世紀80年代后,伯格專注于文學創(chuàng)作,先后發(fā)表了《不勞而獲》、《豬玀大地》、《歐洲往事》、《婚禮》、及《我們在此相遇》。
《我們在此相遇》是最能體現(xiàn)伯格“記憶哲學”的一部作品,古稀之年的伯格將自己記憶中的一生展示出來,或許無法做到細致入微,或者說確定無疑,但所流露出的情感卻是萬分動人的;蛟S有人會說,回憶是老年人的特權(quán)。的確,老年人擁有豐富的經(jīng)歷,有大量的記憶資源,但是并不是每個人都重視記憶,甚至將記憶提升到詩學與哲學的高度。當然,伯格的“記憶哲學”也并非是憑空出現(xiàn)的。作為當代最為重要的藝術(shù)評論家,伯格的“記憶哲學”與他的藝術(shù)哲學,即“觀看之道”是一脈相承的。在《觀看之道》一書中,伯格解構(gòu)了普通人的觀看方式。在伯格看來,大多數(shù)人只重視觀看的技巧,而不注重觀看的意義。當人將觀看局限為一種處理視覺的技巧時,那么他所獲得的知識,或者說他所獲的的“記憶”也是局限的。因此只有打破看的方式,才能打破記憶的局限,知識的局限。
或許有人會感到不理解,記憶和知識有什么關(guān)系呢。早在古希臘時代,柏拉圖曾說過,知識是一種回憶。當我們說,我們獲得某種知識時,其實也是在說,我們獲得了一種記憶。伯格之所以如此重視看的問題,正是因為看是我們獲取記憶,獲取知識的主要方式,F(xiàn)代科學研究表明,人類藉由視覺所獲得的信息所占到的比例高達70%。因此一個沒有視力的人,在一定程度上來說是一個沒有記憶的人。雖然,知識是一種記憶。但記憶不等于是知識,記憶還是一種情感。當我們回憶時,我們回憶到的不僅僅是知識,還有情感。在伯格的“記憶哲學”中,情感比知識更加重要。知識往往要求準確性,但情感是無法準確的。試想一下,一個人在回憶的時候是毫無情感的,即便是完全準確的,又有誰會被感動呢?讀者之所以閱讀,難道只是為了獲得知識,而非情感嗎?
正如在《觀看之道》中伯格所指出的那樣,畫家之所以創(chuàng)作,不是為了重現(xiàn)繪畫技術(shù),或是繪畫知識,而是源自于某種邂逅而產(chǎn)生的沖動,例如畫家與模特兒之間的邂逅。一副作品,如果給人一種死氣沉沉之感,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畫家沒有沖動,或者說他完全隱藏自己的沖動。每一堪稱藝術(shù)的畫作都是畫家沖動的體現(xiàn)。相比于,繪畫技術(shù)或繪畫知識,沖動在繪畫藝術(shù)形成過程中是更加重要的。因此,如果將繪畫視為藝術(shù)家的記憶,那么我們首要關(guān)注的,不應(yīng)該是它的真實性,而是它的情感性。同樣,如果將文學作品視為作家的記憶,那么我們首要關(guān)注的,也不應(yīng)該是它的真實性,而是它的情感性。正是基于這樣的理念,伯格創(chuàng)作了《我們在此相遇》。
此外,伯格已經(jīng)注意到現(xiàn)代技術(shù)對于觀看的影響。在《攝影的使用》一文中,伯格指出攝影應(yīng)當分為私人攝影與公共攝影。私人攝影一般不會被濫用,私人攝影相當于私人記憶,是專屬于個人的。而公共攝影則存在濫用或誤用的可能性。顯然,伯格將公共攝影視為一種公共藝術(shù)。在《另一種講述的方式》中伯格將攝影提升到了一個本體論的層面,即攝影是一種記憶術(shù)。伯格認為,攝影和繪畫是完全不同的兩種記憶術(shù),攝影是直接援引現(xiàn)象的,這種援引是不具有情感性的,盡管拍攝者在拍攝的過程中極具沖動,但是機器是無法將這種沖動轉(zhuǎn)化到圖像之中的。那么這種記憶術(shù),對于普通人來說,意味著什么呢?在伯格看來,由于攝影作品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作者的情感沖動,因而給予觀眾更多的表達空間,也就是說一幅攝影作品的藝術(shù)性是由觀眾的觀看創(chuàng)造出來的,看的人越多,引發(fā)的爭議越是巨大,它越具有藝術(shù)性。因此,對于攝影家而言,他所要做的事情,不是去表達自己的情感,而是去捕捉事件。
二 “記憶哲學”與文學
一個作家,當他回憶自己的一生,他會回憶到什么呢?正是基于這樣的好奇,很多讀者才會去閱讀作家的回憶錄?墒,又有多少人會質(zhì)疑作家所言都是真實的呢?作家,為何要去寫回憶錄呢?因為,要緬懷過去,或是像盧梭那樣“懺悔”。具體到伯格,他又為何要寫回憶呢?顯然,不是為了滿足讀者的好奇。伯格想要做的是實踐他的“記憶術(shù)”。
《我們在此相遇》是一部關(guān)于記憶的書,死亡的記憶,城市的記憶,生活的記憶,水果的記憶,各種各樣的記憶。世界于每個人不過是一種記憶。記憶是此書絕對的主角,它無處不在,無所不是。此書的第一章中,作者為我們講述了一個具有魔幻色彩的故事。在里斯本的大街上,作者偶遇自己去世的母親。母親告訴他,死人都很喜歡里斯本。里斯本,一個死者的城市。對于這樣的評價,生活在里斯本的人顯然不會感到高興。伯格為何要這樣說呢?他在里斯本看到了什么呢?或者說他記憶中的里斯本是怎樣的呢? “一個鋪滿瓷磚的城市,每一塊瓷磚都像在隱藏一個秘密,不管它們隱藏的是什么,它們都將永遠地將它隱藏下去,在它們的掩護下,它將永遠地被藏匿!蔽ㄓ兴勒卟粫姑,可是活人往往最想要得知死者的秘密。伯格顯然也是如此,在他的內(nèi)心,一直有一種強烈的沖動,那就是獲悉母親的秘密。在他的另一部作品《秘密》中,伯格講述了他和母親的緊張關(guān)系,他總覺得母親有事瞞著她。按照弗洛伊德的說法,伯格顯然有的戀母情結(jié),他想要占有母親,但是直到死去,他都不知道母親的秘密。因此在此書中,他安排了自己和母親的相遇。在這次相遇中,母親向他袒露了自己秘密,或者說他向母親袒露了他的記憶,關(guān)于母親秘密的記憶。
第二篇,地點日內(nèi)瓦、博爾赫斯、伯格的女兒。博爾赫斯,當代最杰出的作家,被譽為作家之中的作家,迷宮一樣的作家。博爾赫斯在日內(nèi)瓦度過了他的青年時代,然后開始了漂泊的一生。與其說是日內(nèi)瓦讓伯格想到了博爾赫斯,不如說是博爾赫斯讓他想到了日內(nèi)瓦。在伯格的記憶力,日內(nèi)瓦也如同一座迷宮。書中他這樣寫道:“日內(nèi)瓦人時常對于他們的城市感覺厭倦,一種滿懷深情的厭倦――并不是想要掙脫她,去尋找更好的地方,反而,他們會以縱橫不絕的旅行來消除掉這些厭倦,然后回到晚餐桌上津津樂道一番……”。作為讀者,切不要以為,這是每一個日內(nèi)瓦人的想法。那只是伯格記憶中的日內(nèi)瓦人,或者說他記憶中的博爾赫斯。
第四篇,名為“死者記憶的水果”。在這篇中,伯格探討了“回憶”的本質(zhì)。此篇不禁令人聯(lián)想到但丁的《神曲》,只是將所有的場景都設(shè)置在活人的世界之中。與死者探討應(yīng)當說是非常難得的機會,然而探討的話題卻是關(guān)于水果的記憶。水果,對于我們活人來說,真是再簡單不過的東西。然而,對于死者來說,水果可能是生命中曾有過的最為美好的事物;貞浭鞘裁茨兀恳环N情感。當我們用死者之眼來看時,所有我們覺得平常的東西,將變得完全不同,這正是伯格要告訴我們的。
三 “記憶哲學”與寫作
或許我們可以將伯格的寫作稱之為“記憶寫作”。令人感到疑惑的是伯格為何要這樣寫作呢?這種“記憶寫作”的意義到底是什么呢?它似乎不具有真實性。每一個故事都是真假難辨的,甚至是完全虛假的。或許有人會說,伯格是在戲弄讀者。果真如此嗎?如果我們將這部作品視為嚴格意義上的回憶錄,或許它是毫無價值的。但如果我們將它視為一種哲學實驗,或者寫作實驗,那它所具有的意義是非凡的。因此,問題不在于,它是什么。而在于,我們?nèi)绾稳タ础?/p>
盡管,記憶是看的結(jié)果,但同時它為看提供了一種新的方式。伯格的“記憶哲學”,不僅僅是關(guān)于記憶是什么的,同時也是關(guān)于如何看的。對于記憶,多數(shù)人似乎并不重視,似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一旦記憶消失的話,會怎樣呢?那可能意味著,你整個人都消失了。是的,記憶是人存在的證明。一個沒有記憶的人,意味著他從來沒有存在過。
記憶是超越時間的,F(xiàn)代人和古代人,藉由歷史記憶聯(lián)系在一起。我們是中國人而不是英國人,或是美國人,或是其他任何一個國家的人,因為我們共有一個歷史記憶。記憶決定了我們是什么人。記憶決定了我們看的方式。我們看問題的方式,是我們的記憶所決定的。在相同的問題上,我們無法和英國人,美國人,或是其他任何一個國家的人達成共識,因為我們看的方式截然不同,不同的看法產(chǎn)生不同的記憶,不同的記憶又會強化看的方式。因此,在面對某個問題時,我們首先要思考的是如何去看。不同的看法,必然會得出不同的結(jié)論。
寫作和攝影、繪畫一樣都是一種記憶術(shù),基于不同的看的方式,會產(chǎn)生不同的記憶。記憶是人類最偉大的功能,藉由記憶人類超越時間,人類與人類聯(lián)系在一起,成為一個整體。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人類所有的活動都是在創(chuàng)造記憶。因此,不論經(jīng)歷什么,都不應(yīng)該被遺忘。遺忘歷史,意味著消失,從時間中、從空間中徹底地消失。同時,現(xiàn)代科技為人類提供了越來越多的記憶術(shù),計算機、人工智能都是一種記憶術(shù),對于人類文明的發(fā)展而言,其具有十分重大的作用。對于新的技術(shù),人類不應(yīng)該悲觀。正如當代法國哲學家斯蒂格勒所言的那樣,每一種新的技術(shù)都將賦予人類器官一種新的功能。在斯蒂格勒看來,人類的器官是能夠不斷適應(yīng)新技術(shù)的,同時新技術(shù)也將帶給人類全新的生存方式。斯蒂格勒的這種觀點與伯格的觀點是不謀而言的,新技術(shù)給人新的觀看之道,產(chǎn)生新的記憶之術(shù);蛟S在若干年之后,人們寫作、攝影、繪畫的方式會發(fā)生變革,但仍舊是一種記憶術(shù),只要人類仍舊在不斷地記憶,不斷地創(chuàng)造記憶,人類將永遠存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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